“你想好了吗？现在走，可能就是永别。”
……
入秋后的江城，像极了一个失了恋的小姑娘，情绪化、阴晴不定，一旦爆发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。
我还记得那一天，雨下得很大，但临走时，却小了下来，少了点暴躁，多了丝悲凉。
我已经回来多久了呢？好像记不清了，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呢。
离那一天，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。
“总是要走的嘛，和她一起待久了，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～无论如何……我还是想去争取一下。”
我望向风浪激荡的江面，计算着事情的成功率，这几个月的时间，我终于看到了未来希望，总归是不想死啊。
“我尊重你的决定，你交代的，都办妥了。”
清欢还是和以前一样，话不多，但是办起事来很踏实。
“嗯，谢了，兄弟。”
因为我的情况特殊，所以只告诉了清欢又要走的事情，也因此，只有他一个人来送我。
用劲握了握手中的伞柄，清欢的脸上显出一丝犹豫，斟酌着想开口说些什么。
“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，趁还有机会。”
喝干净最后一口，我随手丢掉了手中的医用酒精瓶子，看着他带上了情绪的脸，我已经大致能够猜出他想问什么了。
“真的不管吗？你的妹妹……她好像并不开心……对于……”
“我‘卖掉’她的事。对吧？”
……
数月前，乌衔羽宅。
“混蛋！你这么做，还是人吗？！”
乌云儿的美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，对于这个混账老哥刚刚所述之事，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，一股怒火直冲她的脑袋。
霎时间，她只觉得天旋地转，险些昏厥过去。
“你也清楚的吧，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。把你交给你的亲生父母，即是他们希望的，也是我希望的。”
我绷着脸，用着不咸不淡的语气，说着绝情的话。
“我才不要！他们当年抛下我，现在他们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回去，会原谅如此不负责任的他们？！”
看着自己这个“哥哥”，乌云儿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。
除了那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冰冷神情，更让她心寒的，是他语气里近乎胁迫的意味和如同命令般的口吻。
从小到大，她第一次在面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时候，感到委屈。
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委屈，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，他居然要这样赶她走。
刚刚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，那分明就是在说——我不要你了，别再赖在我这里了。
“那又怎样？与我何干。”
「那又怎样……与我何干……」
这八个字，像是重锤一样，狠狠地敲在了乌云儿的心头，努力强撑着的她，再也没法装作坚强。
眼泪，无声无息的流淌而下。
一时间，两人陷入了沉默。
我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，看着我的这个宝贝妹妹，就站在我面前，像是丢了魂一样，眼神空洞，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地掉个不停，我很难过。
甚至有一瞬间，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：我想要直接冲上去，就那么用力地把她紧紧地抱住；我想要把她拥在怀里，就像儿时一样，一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，安慰安慰这个一直强装坚强的女孩，一边用我最坚定的语气告诉她——傻瓜，哥哥是骗你的，我怎么会不要你了呢？这么好的妹妹，我上哪儿找去？
但是，我不能。
大限将至，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我需要有人帮我照顾她、保证她的安全。
清欢不行，在我的计算里他始终是一个变数，我还有事得交给他去做。
我都算过，可是无论是哪一个我所熟识的、值得信任的人，都不对。
那就只好……
我：“托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？”
清欢：“找到了，你说不见，我就没多事。”
我：“现在是时候了，帮我联系下吧。”
清欢：“这样真的……是。”
……
“告诉我……”
“嗯？”
云儿她没由来的一句，将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给我一个理由。”
她有些突兀地走到我身前，猛地一下抬起头，握拳的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，用非常坚定的眼神盯着我的双眼，以不可抗拒的语气质问着我。
我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，但是我宁可装傻，也不希望让她对我还存有一丝念想，这只会徒增烦恼与任务难度。
“我不需要、更没有理由。懂？”
“别想着能糊弄过去！就算是要赶我走，你也不肯对我说一句真话吗？！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！！！”
她情绪激动地攥住了我的衣领，像是要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量般地拽着我向下靠。
“哪怕一点也好，就算是一厘米都行……你给我靠近点啊，混蛋！！”
「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呢……」
她根本无法掩饰不住颤抖的双手，甚至是攥着我衣领的小手上传来的力道都是极不稳定的。
「还在强装镇定吗？何必如此执着啊，我已经不想再伤害你了啊……」
「算我求你了……快离开我，好吗？」
……
为什么？为什么一定要我走？
为什么？为什么你变得如此陌生？
为什么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？
为什么？为什么我哭了你还这么冷静？
为什么……
……
「我不想听了！我不想听！！」
她的哀思想海啸般，汹涌进我的脑海里，不停地消磨着我的理智。
再这么下去，我真的会发疯。
我有些粗鲁地扯开她紧紧捏着我衣领的手，打起精神，直直挺起差点弯下去的脊骨，拍了拍变得皱巴巴的领口，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。
……
“想跑吗？！没那么容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，乌云儿脚下一软，直接“噗通”一声，摔倒在了他身后。
但他脸看都没看一眼，就那么继续向前走着，视乎已经完全不在意她了。
她一直以为，她是有能力留住他的。可是现在他真的要走了，自己却连追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力气都没有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，离自己越来越远。
……
我本以为，我离开的时候，她会追上了给我一耳光，而我会接下第一下，然后在她扇第二下的时候，抓住她有气无力的手，残忍地把她甩开，就算不用特别大力，她也会自己跌坐在地上……
最不济，也会拉住我的衣摆，做一下最后挣扎……
可是她却是连追上了的力气都没有了，这件事对她的打击，比我想象中的大……
……
“算我倒霉。这么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钱，我不要了，这房子，我也留给你了。我只有一个条件——跟着你父母好好生活，永远不要找我。”
我扔下先前“演戏”用的道具欠条。我已经无力去思考她会不会听我的话，老老实实呆着那两个人身边了。
即使只是远离我，也能避免许多危险了。为了她的安全，必须撇清关系。
我不再有任何犹豫，重重的关上了宅子的大门。
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就是挪不开自己的脚步，就那么呆呆地立在那里。
……
“我什么都不要……已经……不想再被抛弃了啊……”
……
……
……
“三年，我会回来这里……证明给我看看吧……证明你其实比我想象的要强……证明给我看看吧……没有我的日子……你也能活得好好的……”
……
“你会看到的……我会让你后悔于你今天所做的一切……我才不是你们想要就要，不想要就可以随意丢掉的物件……”
……
……
……
“好。若是当真如此……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接受。”
……
“一言为定……”
……
……
……
“一言为定。”
……
“到底还是在骗我呢……你不会回来了吧……”
“一句。走之前……对我说点什么……”
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……
“我爱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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